2015年3月11日 星期三

歷史的啟示(上)高貴鄉公篇:年輕人衝動了嗎?


(作者:強國人董狐

大家最為熟悉的歷史故事可能就是三國,三國志、三國演義、三國無雙、火鳳燎原,無論是小說、古裝劇、漫畫還是電玩,都使得大家對三國耳熟能詳。今天要向大家介紹一位三國歷史人物,他並不有名,因為至少目前為止在三國無雙系列中仍然屬於大眾臉武將,在三國志系列中能力值應也不高,他是曹操的曾孫:高貴鄉公曹髦。


根據《三國志.魏書》記載,曹髦好學早成。即位之初,司馬師問鍾會對這位少年皇帝有何評價,對云:「才同陳思,武類太祖」,陳思即曹植,太祖為曹操,由此亦可時年十四的曹髦絕非等閒之輩。在《三國志.魏書.三少帝紀》及裴松之的注中,可見這位少年天子機智聰慧。例如在甘露元年時,宴群臣於太極東堂,並討論禮典,主題是歷代帝王之優劣,比較對象主要為復禹之蹟的少康與漢高祖劉邦,問題是:誰比較偉大?群臣皆以開創王業之高祖為優,但曹髦卻不這麼認為,他指出高祖在大業草創時,數次危及親人(按:父親、老婆、兒子都差點被殺或被拋棄),於功德有虧,身後國家又險些陷入混亂,如與少康時空對調,恐怕無法中興。

眾臣仍然不死心,又接著指出論德少康雖優,但課功則漢高祖較多,少康得到的幫助亦多於漢高祖,漢高祖所處之秦末,局勢遠劣於少康時。曹髦如此回應:

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紀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於高祖哉?[1]

夏代的歷史即便時至今日,依然難以說清,但十五歲的曹髦旁徵博引,憑藉著聰明才智,將鳳毛麟角的古史材料,貫穿成有據之論述,年紀至少是他兩、三倍以上的大臣至此心悅誠服,高貴鄉公與群臣討論經學,並說服群臣的故事還有幾條,限於篇幅無法詳細介紹。各位讀者可回憶一下自己十五歲時,再想想曹髦,這故事說明其才智之夙成應不為過。至於,曹髦何以對少康欣賞有加,這是因為少康之父相為夏代第五位君主,遭權臣后羿流放,不久后羿又為寒浞所取代,少康最終中興夏朝,而曹髦即位時,曹魏已大權旁落於司馬氏,這中間的移情作用應不需說明。

曹髦與其前被廢的齊王曹芳不同,前者見司馬氏大權再握,便聲色犬馬,逃避現實,即便如此,仍逃不了被廢的命運,後者則力圖振作,希望有所作為,而這份積極熱血卻引發了悲劇。《三國志.魏書.三少帝紀》中,當時的郭太后(魏明帝曹叡第二任皇后)云:「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爰立東海王子髦,以為明帝嗣,見其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而性情暴戾,日月茲甚」。[2]這話是否真為郭太后所言,還是司馬氏假借太后之口,已無法追究,「性情暴戾,日月茲甚」八字卻點出了曹髦的焦慮,試問家業旁落,業主豈可能毫無作為,再三忍耐?

據裴松之注,「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便出自曹髦之口,二十歲這年曹髦決定以流血政變消滅司馬家,但還沒發兵消息便已遭近臣洩漏給司馬昭,雖發動數百童僕,但護軍賈充本來就是司馬家的人(其女兒便是西晉臭名昭彰的賈后賈南風),率領本該守衛宮禁的禁軍迎戰名義上的老闆,最後曹髦死於太子舍人成濟劍下。行文至此,想必讀者一定覺得「年輕人終究衝動了」,然而曹髦除了放手一搏還剩下什麼選擇呢?另一方面,滿朝文武百官無人知道誰才是皇帝嗎,難道不知放任權臣會改朝換代?當然知道,只是群臣都過於務實功利了,如果願意多堅持一些理想、對的事情,或許這位少年天子的故事的結局會很不一樣。



[1] 《三國志》(北京:中華書局點校本),頁135
[2] 《三國志》(北京:中華書局點校本),頁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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