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6日 星期五

李登輝.「日台の絆は永遠に(2)」 中文翻譯

[李登輝・特別寄稿]日台の絆は永遠に〔2〕
李登輝(前台灣總統)

翻譯:全面真軍翻譯組
原文出處:http://blogos.com/article/87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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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帝國海軍發揮己力


前面的報導也有說到,在1943年於台灣發表海軍特別志願兵制度之際,希望入伍者蜂擁而至。接下來介紹的是在「台灣日日新聞」(昭和18922日)登載的哥哥(日本名:岩里武則)的採訪報導。

 (報導翻譯略)


1944年,被分發到距離高雄路程很近的左營海軍基地作為第一年兵的哥哥,在周日休息時探訪我。於是兩人就一起拍了紀念照片,但卻成為生前最後的相會。


當時,哥哥對我沒說完的話是「我要駐守在南方的港口。你最近也要到日本對吧。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碰面吧」。所說的南方,是菲律賓的馬尼拉。但是由於涉及軍機,哥哥並沒有把具體的去向告訴我。


當時,哥哥作為最優秀的警察,在台灣最大的派出所服務。他捨棄了那樣的地位而出征。然而,也留下了年輕的妻子以及幼小的孩子就去了。這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呢?即使是距離哥哥戰死已經經過70載的今日,在我心裡仍無法整理這樣的想法。不過我認為,說出「作為出色的帝國海軍發揮己力」的哥哥如此的心情是不會假的。因為他燃起了為國高尚地戰死的理想。現在能說的,就只有這樣。

於東京大空襲奮鬥

在高雄和哥哥道別之後,我做著運輸船從基隆出發。為了閃避潛水艇魚雷的攻擊,運輸船在中國大陸,接著是朝鮮半島的淺水處朝著日本方向前進,門司港(福岡縣)到達時,已經是從基隆出發21天後了。


在高雄和哥哥道別之後,我做著運輸船從基隆出發。為了閃避潛水艇魚雷的攻擊,運輸船在中國大陸,接著是朝鮮半島的淺水處朝著日本方向前進,門司港(福岡縣)到達時,已經是從基隆出發21天後了。
翌日,銜軍命往東京東部出動,擔當被轟炸地區的整理以及被害者救濟的工作。現場目睹了指揮的重要性,當時的經驗在1999年台灣大地震(按:即921集集大地震)中發揮了作用。

其後,我被分發到名古屋部隊,該地域遭受美軍猛烈空襲。在美軍進行對名古屋最後空襲之日的戰鬥中,對附近工廠的一端進行爆擊,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仍然都是悲慘的景象。被美軍爆擊後的名古屋城一帶化為焦土,我們就在城中搭起帳篷野營。

雖然確實聽到了815日的玉音放送,但是聲音太小了所以內容聽不太清楚。其後聽到日本投降、戰爭結束,說實在的,我記得鬆了一口氣。從今爾後,日本會變成什麼樣子,在當時完全無法預斷。兩三天後,試著申請回京都,輕易地獲得許可。試著返回京都帝國大學,數天後來了通知,是說要去拿退職金。我想應該是相當於使我在日本住了一年左右的錢。然而,故鄉的祖父說「早點回來」的呼喚早已如箭矢般地催促而來,我也擔心故鄉得不得了。在京都周邊,台灣人的歸國準備沒什麼進展。同時期的東京,台灣友人集結要從浦賀歸國的計畫則在進行中。於是我前往東京,借住在新橋站附近台灣人出身的陳姓人家中,等待出發的船。周圍一片燃燒的野地中,只有住戶陳姓人家房子是完好狀態。

19464月平安返抵故鄉三芝庄的我,與祖父母以及雙親再會,但是對於哥哥的行蹤則完全不知情。而且,作為受僱人聘用的親戚的女子說了不可思議的事。持著軍刀渾身是血的哥哥站在蚊帳外,看著大嫂珍愛地養育的小孩。那個受僱人女子後來回到老家,但不久後就聽說去世了。

我認為,哥哥來家裡那天並不是他戰死之日。無論如何都想要再見哥哥一面的我,每天晚上都不睡覺等待哥哥的靈魂出現。漸漸看到72公斤的體重受到剩下60公斤。然而,無論怎麼等,哥哥的靈魂就是沒有出現。由於操心,不到半年母親就罹癌去世,甚至祖父也因肝臟惡化而死去。父親雖然享95歲之高齡,但因為哥哥的遺骨沒有回來,因此在臨終時仍然不相信哥哥已經死去。由於父親沒有替哥哥建墳墓,我們家裡的人也沒辦法弔祭哥哥的靈魂。


和最喜歡的哥哥的再會


在靖國神社和哥哥再會,是從哥哥戰死起經過62年的200767日。哥哥作為海軍陸戰隊員,在馬尼拉擔任殿後軍而戰死。


於靖國神社,我在哥哥的靈前深深地低下頭,對於能夠為他祈福,也為我心裡帶來安心的心情。內外的記者包圍住我,雖然說了各式各樣的事情,我說:「在我家中,哥哥不僅沒有牌位,也沒有墳墓。我最喜歡的哥哥在戰爭中死亡,而享祀於靖國神社。僅就此而言,我非常感謝。如果你能夠祭祀自己血親,你會怎麼想呢?」大家都默然。我想他們也理解我的心情吧。


參拜靖國神社從頭至尾都是作為家人、作為人類之所為,我並不想被領略為是政治問題以及歷史問題的維度。原本,享祀於靖國神社者,難道不是只是為國付出性命者嗎?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家人,而如果存活下來或許能為國家做傑出的事。如果這些靈魂部由家人以及擔任國家領導者的人來安慰,又有誰來安慰呢?引起政治紛擾這事本身,都是非人道的。



給安倍首相的三個請求


戰死於太平洋戰爭,在靖國神社受祭拜的台灣英魂有兩萬八千尊。可惜的是,現在多數日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若是被問到為了不讓那場戰爭中台灣人的犧牲白費,日本該做些什麼的話,我有以下三個請求。


第一,遵循去年四月締結的台日漁業協定,圓滿解決日台之間釣魚台(尖閣諸島)周邊的漁業權問題。這個協定是在安倍首相的領導下締結,而我對此給予高度評價。雖有看到「是由我在檯面下說服了反對派」的文章,但這並無事實根據,我於此毫無干涉。一切多虧安倍首相的決斷。雖然實務層面仍有許多該解決的課題,但希望能繼續期待安倍首相的指揮能力。

第二是,透過台灣衛生署將使用中子的最先進癌症治療技術售予台灣的醫院。前一頁是我與雙親、哥哥的家族一起拍的合照。連大嫂和姪子姪女們也算在內,還在世的就只有我了。除了戰死的哥哥,幾乎都是死於癌症。和日本同樣地,在台灣死因的第一名也是癌症。日本不將這個技術售予台灣,也許是害怕技術會流出到中國,但我,李登輝,將負起不讓此等事態發生的責任。

第三是,制定日本版的台灣關係法。1979年,美國制定國內法屬性的台灣關係法來維持與台灣間的關係,並牽制中國。但是在日本,自1972年日本與中國建交、與台斷交以來,便一直欠缺與台灣交流的法律根據。

近年,我對訪台的日本國會議員必定探詢有關制定日本版台灣關係法的事情。結果,幾無反對的人。但是有部分人私下表示,因為中國會反對所以這很困難。中國插嘴的權利究竟在哪呢?台灣並非中國的一部份。台灣就是台灣人的東西。


我無法了解,日本竟然會因為擔心與中國的應對進退而輕視與台灣之間的信義。回顧歷史的經緯,當然可以認為日本對台灣的未來也有一定的責任。我可以看出來,安倍首相似乎是擁有堅定國家觀的人。因為無法直接拜會當面請求,希望能藉此版面鄭重請求制定日本版的台灣關係法。


順帶一提,對1972年的斷交,我之前就有預料過,當時也坦然地接受了。那時我以政務委員的身分負責農業問題,也有過腦中盡是農民的事情的時候。只是國民黨政府正是在228事件(1947228日,於台北市販賣私菸的女性遭受暴力行為之事成為導火線,而遍布全台的騷動。其後,大約40年間台灣都處於戒嚴令之下)中虐殺多數台灣人的罪魁禍首,我心底絕不贊同。戰後某段時期,我與幾位朋友開舊書店以謀生計,但其中一人也死於228事件。遺孤為了尋求父親的身影來見我,也是我卸任總統以後的事了。

1994年司馬先生再度來台與我對談。什麼樣的主題好呢,和內人商量後,便成了「台灣人生來的悲哀」。擁有400年以上歷史的台灣人們,現在既沒有自己的國家,也沒有自己的政府。一直抱持著就連為國家盡力也做不到的悲哀。就和司馬先生談了這樣的事情。到現在台灣也不能加入聯合國。是中華民國,還是台灣,也有國號的問題。我在擔任總統時全心全意致力於台灣的民主化,但現今國家再度陷於混亂之中。只是,以年輕學子為中心,盼望真正民主化的聲音充滿全國,讓我也感到對台灣的未來是一股希望。

為了台灣背上十字架



去年,我生了一場大病,越來越能意識到生命中殘餘的時間。也許正是如此,想起哥哥的機會也增加了。為什麼,哥哥非得留下妻子與孩子而先走一步呢?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死去的呢?為什麼死去的是哥哥,而不是我呢?想著這種事情,也曾在夜裡突然流著淚醒過來。比起雙親對哥哥更加思念,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想真的是非常要好的兄弟吧。


哥哥的靈魂現在在哪呢?不管怎麼想,也無法簡單地找到答案。諸位日本人,對靈魂的問題是怎麼想的呢?和美國的阿靈頓國家公墓不同,在靖國神社裡是沒有骨灰的。有的只是靈魂而已。這在世界上不也是特例嗎?有道是,「神道是心之鏡」(新渡戶稻造『武士道』)。(按:日本傳統信仰「神道」中,將神、人死去後的靈魂、萬物等,都稱作「かみkami)」,而鏡子便是投射這些かみ」的神器。)那麼哥哥的靈魂現在也許應該存在於日本人的心中也說不定。在靖國神社裡為我祭祀著哥哥,真的非常感謝。


我今年已91歲。為了台灣的話,我覺得什麼時候死去已都無所謂。畢竟,「生」、「死」就是表裏合一的關係。只有一回的生命要如何有意義的利用呢?人類只有注視著「死」才能夠理解。這是我的確信。但是,確信沒有轉變為行為的話,就什麼用處也沒有。


畢竟也已老態龍鍾。身體是怎麼也不聽話。真是再遺憾也不過如此。但是,台灣才是我生活的國家。我打算為了台灣背上十字架,不去懷恨他人,如牛一般一步一步走遍國土終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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