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3日 星期日

逆風勁草:理念與實踐的交叉路口

(作者:尼古丁萬歲、溪州白蘭地)


今年底的九合一大選僅剩下最後一周的衝刺,在年初太陽花運動的推波助瀾下,台灣的年輕人對政治展現出更高的熱情,最顯著的一點就是許多年輕人投入了年底的地方選舉。例如士林北投參選台北市議員的王奕凱,以及台聯或民進黨推出的青年里長選舉計畫等。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全面真軍也曾針對台灣的地方政治進行撰文,並針對民進黨所推出的「民主小草」與台聯的「鬥陣選里長」計畫進行討論。有兩位長期給予我們指導,並帶領我們進步的前輩也參與了這個計畫,並且投入極為艱困的選區,實現自身的理念。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我們想在選前的最後時刻,對這兩位前輩進行側寫,分享對它們參政過程的觀察。也藉此分享受小草計畫的啟發,與對促進未來青年參政的幫助。

學運世代的覺行者、民主理念的理念家、回歸家園入陣的戰士-張之豪

基隆廟口夜市旁的巷弄,一間小型工作室隱身其中,傳來陣陣藥材香,揮汗炒著藥材的青年是自創品牌「茶某」的創辦人豪哥張之豪,頂著臺大政治碩士光環投入傳統產業,要用臺灣本地漢方藥材做出良心茶飲,但他的野心不僅於此,本屆九合一選舉,他參加了「民主小草」計畫,投入鶯安里的里長競選。


(冷峻的神情背後是對故鄉真摯的熱愛,他用革命的精神踏入政治舞台,希望能創造改變的契機)

從反媒體壟斷、野草莓到今年的318、反核佔領忠孝東,豪哥無役不與,但他從不居功,總是默默付出辛勞,挺身對抗國家暴力對公民社會的欺凌,問他為什麼他從不收割自己栽種的果實,他冷冷地說:「因為我拿起麥克風是會產生效應的,所以我謹慎地選擇不拿起麥克風。」


(那時的豪哥,拿起了麥克風發揮了他的效應)

脫下所有光環投入里長選舉並非易事,「我當然知道會落選,但重點不是當選,我們可能被毀滅,但我們不會被擊敗,我們要成立一個在地的組織,我們是在戰鬥。」對於這位基隆青年來說,這個城市沉寂太久,他無法再忍受對家鄉的凌虐,所以挺身而出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愛鄉青年組成了「基隆青年陣線」,胼手胝足寫出戰士的詩篇。這次的九合一選舉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藉由選里長來促成由下而上的草根政治


(基隆青年陣線的夥伴要的不只是選舉,更要拯救殘破凋零的家鄉)

一間一間拜訪社區選民,有時幫人排隊拿爆米花,服務選民是理所當然,但是他想做的不僅僅是服務,「你們以為我們只是要選舉嗎?我們要一切啊!我們要環保、要勞動權、要性別平權、要動保權、要社區再造、要歷史、要美學、要文化、要獨立、要主權、要人權、要民主,要一切價值觀的重新定義,我們要的改變是全部的改變,從來都不只是一個政治位置的更迭而已」豪哥慷慨激昂的說道,對他來說這是一場無血革命,象徵著對於既得利益者相互勾結的挑戰。


(樸實無華的面紙載滿了他對社區營造的想望)

當然,選舉不是請客吃飯,需要一些資源,但豪哥婉拒了許多有力人士的贊助,因為他要做一場實驗來證明選舉可以是這麼乾淨的,「如果我的實驗失敗了,我至少可以學到重要的一課,政治的改革比我所認識的更為艱難;而如果我的實驗成功了,我則可以向所有還沈浸在學運的狂歡喜悅,而對政治尚有疑慮的其他年輕人證明,政治並不可怕,政治並不可恥,政治更不是個『藍綠一樣爛』那樣廉價又偷懶的註腳。我可以證明,我們這一代是可以做出不一樣的政治的。這是我這次參選,我給予我自己的一個使命。」


(蓬頭垢面、灰頭土臉有時還得與人共喝一杯飲料,但有著堅定的決心與改變的信念,這就是戰士的容姿)

有趣的是,當其他候選人紛紛成立競選總部、動員造勢時,豪哥卻不隨之起舞,僅僅是辦了一場「公民論壇」,問他為什麼不辦,他反問辦了這些東西真的能理解基層民意嗎,「不論選上與否,這都是一場測試民主的實驗。我需要用我的身體、我的意志、來親身感受我們的基層民主,究竟是甚麼面貌,甚麼理路。」


(熬夜趕工,親手拼貼完成了自己的海報,透過手工藝展現熱情、感動選民)

在這場選戰的過程中,豪哥參訪了社區無數角落,與基青陣其他參選人的合作掃街中也看到基隆更多不為人知的黑暗角落,也了解到這個城市還有許多弱勢需要青年支援。從文史保留到關懷弱勢,豪哥與基青陣正在逐步掀起一波革命,這場革命的終點不是勝選,而是政治的改變。看著青年們圍繞著豪哥,專地聆聽豪哥指導,從它們凝視豪哥的眼神中,我們看到旺盛熱情的誕生與愛的萌生。


#張之豪臉書粉專:http://ppt.cc/NcOi


脫下法袍、走向前線,為台灣落淚的真性情超人-詹晉鑒

在相約碰面的萬興國小門口,只見剛結束工作的詹律師氣喘吁吁地趕來,脫下律師袍準備開始晚上的行程,詹律師要轉變為另一個身分-他是參加「民主小草」計畫,投入九合一選舉的台北市文山區萬興里里長候選人詹晉鑒。

(作為當地知名的青年才俊,出馬參選,就擄獲里民自發性地為他製作競選看板)

跟詹律師沿路拜票,遇到一位由數名年輕人攙扶的當地耆老,不停地稱讚詹律師是當地的優秀才俊,我才知道詹律師自小在政大對面的萬興里長大,早已是當地家喻戶曉的青年才子。不過,這樣優秀的年輕律師,為什麼願意放下律師工作,投入最基層的里長選舉?特別是詹律師於台大碩士班的研究主題是當紅的「醫療法律責任」,又怎麼會對政治產生熱情?這些都讓我產生很大的興趣。


(詹律師義務為里民做法律諮詢,不知里民是否感受到他超人般的熱情)

「其實我以前是馬英九迷,也覺得石之瑜老師學問很好,當年紅衫軍甚至跑上台帶頭喊阿扁下台,當年真是無知」詹律師邊傻笑邊嘆氣地說著,彷彿在對逝去的青春懊悔些什麼。這與現在倡議台獨、平反陳水扁冤案的詹律師是截然不同的形象,詹律師說:「2006年之後,為了增加論述的深度,我開始大量念書,才驚覺過去很多理解都有問題,對於國民黨若主政,台灣主權將不保產生危機感,這也促使我2008年大選轉向支持謝長廷,落選那一晚我甚至為台灣落淚。」,詹律師認為事實證明馬政府六年來,確實使台灣主權不停弱化,也試圖摧毀好不容易建立的台灣主體性,甚至配合中國以經逼政的策略,利用媒體混淆視聽,塑造中國是台灣經濟唯一支柱的假象。

面對這個危機,詹律師也曾在2008年野草莓運動時到現場靜坐,與身旁的年輕女大學生交換心得,了解不少年輕人與他有一樣的危機感。今年的太陽花運動,也登記加入義務律師,並經常到現場與民眾討論時政,「有一晚我在濟南路自發性宣講,甚至吸引了五六十個民眾聽我講了一個多小時,我開始思考除了靜坐、辯護,是否有更積極的行動可能」詹律師說出了他決定入陣參選的開端。


(詹律師在三月期間曾數度在街頭宣講,在深夜裡仍令聽眾如癡如醉)

詹律師認為與其紙上談兵,只有投入選舉才能了解基層選舉的選舉形態,並且體會身為一個候選人 可以有哪些行為的選擇,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趁這個機會認識民進黨、與民進黨支持者們接觸-「我家是軍警世家,我歷任交往對象也都是鐵藍,身邊從事運動的朋友也多半是學生,對民進黨以及他們的傳統支持者,我反而比較不認識。所以選擇加入民主小草計畫,並且選擇掛黨籍,就是想在選舉外,了解民進黨在地方上跟國民黨的差距,幾個月的觀察,我發現國民黨的資源真的非常多,組織票跟資源是任何反對黨的比不上的,那個差距比我預期的大得多!」。

不過詹律師也提到,里長是非常基層的工作,屬於服務的性質,所以做的好或壞,老實說對於藍綠基本盤影響並不大,基於這個考量,很多長輩都勸他應該以市議員作目標,對於這一點詹律師有很不一樣的想法:「未來的重點確實應該放在改變年輕世代對於台灣歷史與政治的理解,雖然一個人的政治傾向與意識形態大多受家庭影響,但我認為里長身分仍然可以做些什麼,以萬興里來說,旁邊的政大 有台史跟台文所,我家對面就是萬興國小,是我自己的母校,該校家長會長也是台派選民,如果我有機會影響,讓國小內的本土教育成為社團課,甚至如果校長也支持進而把它變成國小的特色也說不定。另外,類似像哲學星期五這種講座,如果我有里長的資源,我也會做一個文山區的文化沙龍,也會比主要以志工組成的哲五可能更有資源也說不定」

詹律師在競選期間就實驗性地在萬興里舉辦了以歷史、教育為主題的講座,他認為除了親自參選了解基層選舉,遠期的目標是改變下一代,才可能根本地翻轉基層:「不會因為我當選了,萬興里基本盤就翻轉成綠大於藍,我的目標是長期的,針對像我這樣的青年去影響他們,再讓他們由下而上影響年紀更長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在文山區發第一炮,讓更多年輕人一起來參與,這也是我心中小草的精神。」


           (地方的溜滑梯,需要真正關注每個細節的詹里長)

一路上除了聽詹律師的選舉心得跟理想,也聽他分享他人生的故事,一個從對政治冷感的理工科學生(詹律師原本在交大就讀),轉到台大就讀法律系之後開始關心社會,經歷碩士班與律師工作的洗禮後,毅然決然入陣參與政治,令人感到欽佩,但詹律師也不僅是這些抽象的理念跟長期目標,最後他帶我走到萬興國小的溜滑梯,告訴我他也擁有里長須具備的,對社區發展的理想:「這個里的綠化跟河堤是附近里中最差的,我們的河堤跟其他里的區段相比,毫無規畫也不適合做為安全的休憩場地。另外像是夜間照明,別里的國小都有夜間照明確保里民活動安全,但萬興里的國小卻沒有夜間照明,如果我當選了,希望可以提供里民光亮又安全的活動空間。」詹律師其實長期在木柵地區組織籃球隊與參加地方籃球運動(如:李文元盃籃球賽),直到他的膝蓋因為晚上運動視線不佳而受傷,這樣深刻的感觸,更讓他對地方規劃有切身的經驗與想法。

最後詹律師送筆者去開車前,告訴我他對於國家認同以及黨產問題也有很多研究,他本身也常閱讀網路上張國城老師的文章並深受啟發。可惜時間不多,詹律師拜票後又要回家繼續撰寫訴狀,只能他日有機會再向詹律師求教、多方學習。回家的路上我想著韋伯在「政治作為一種志業」中所說的,一個具備心智與責任倫理之人-從事政治使命之人,或許詹律師這株民主小草,正擁有如斯特質,讓人期待其肩負之使命。



#詹晉鑒臉書粉專:http://ppt.cc/eY0Y

結語

下個周末,就是結果揭曉的時刻。無論結果如何,包括這兩位前輩在內的勇者,都為了實現青年參與政治的理想而奮戰,他們願意入陣的精神相信會感召更多的青年投入政治,進而改變曾經死氣沉沉的台灣社會。如同我們曾經撰文討論的,民主小草與台聯的計畫不僅止於參選、當選,更重要的是喚起周遭青年對政治的關注與熱情,進行一種從基層、從地方「動員」的長期工作,並進而在精神上召喚出青年對自己家園的想像、對政治的熱情,以及實踐理念的動能。如果能夠不將眼光限定在本次選舉,而能夠放眼遠望,那麼這些青年參政計畫最終能帶給我們的,或許是一片充滿活力的森林。也在此祝福包括張之豪、詹晉鑒兩位前輩在內的參選者們高票當選,也謝謝你們將理念加以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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